從小憧憬的光環
因為先天性心臟病，小時候就住過加護病房，那是一個家屬沒有辦法陪伴的地方，那時我眼裡的學姊們背後像是有光環。
「我就覺得她們好厲害，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。」
這份憧憬，並非來自誰的勸說，而是在住院的過程中，親眼看見的專業與溫柔，而我的家人也對我的選擇完全支持，甚至覺得這樣能照顧自己，是很棒的決定。
「家人覺得我選擇這份工作很好，可以自己照顧自己。」
在同齡人還在想著作文該寫「科學家」還是「老師」時，他已經確定，自己未來想走進病房的那一端，成為自己憧憬的角色。
不適合夜班的體質
畢業後，也如願進入醫學中心，站上了病房的第一線，只是現實很快反撲，那時候的新人要輪花花班，身體上的不適立刻浮現。
「白班還可以，小夜能ㄍㄧㄥ，大夜直接不行。」
因為有先天性心臟病，原本就不是能熬夜的體質，當大夜班一來，身體直接亮紅燈，也試著與阿長溝通，對方雖想勸說，但我清楚知道身體會不堪負荷。
「那時門診剛好缺人，我就順利轉了過去。」
雖然後來有順利調到門診，但也開始意識到，這份從小嚮往的職業，可能和自身條件、理想生活，有著根本上的矛盾。
健檢護理的迷惘
離開醫院後，轉往高階健檢診所，擔任腸胃內視鏡技術員，這份工作講求流程與技術，穩定、有制度，也短暫以為自己找到了落腳處。
「每換一份工作，我都會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目標。」
原本計畫累積年資、上課考照，穩定發展，但現實是每天清晨天未亮就出門，進到沒有陽光的地下室，一忙就是一整天，等走出來時，天已全黑。
「一整天見不到太陽，有種不知道今天到底有沒有過完的錯覺。」
冬天尤其難熬，冷冽的空氣、長時間的工作，不禁開始質疑，這樣的作息，真的是我想要的嗎？健檢中心原是他設定的「轉職跳板」，卻反而變成心情憂鬱的關卡。
職護念頭悄悄萌芽
其實職護這個選項，早在學生時期就曾出現在腦海中，當年選修了一門職涯探索的課，報告主題正是「職護」。
「那時候我就想，職護或許是適合我的工作。」
直到離開健檢中心後，那念頭再次浮現，於是我開始思考，是不是該走看看當初所期望的職業。
不過轉職這件事，從來不是一蹴可幾，我中間曾去做過藥廠外包的衛教師，本以為會是穩定工作，實際卻是低薪又不穩定的工作。
「薪水超級少，但那時候想說沒關係，反正就做做看。」
健檢中心起早貪黑太累、衛教師也沒真正休息時間，兩份工作之間，開始更明確感受到我要的不只是離開臨床，而是找到一份「可以長久做下去的工作」。
衛教師高壓低薪
說回衛教師，那是一份看似輕鬆的工作：每週只需進醫院兩三天，剩下時間彈性安排，還可以去健檢中心兼差。
「聽起來很理想，但其實根本沒有真正的下班時間。」
因為是自費藥，病人用藥初期會有大量問題，晚上一通接著一通的衛教電話，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而且還要負責不良反應回報與醫療紀錄，整個北區都要管理，最遠甚至還要跑到宜蘭。
「工作天數看起來不長，但壓力完全沒少，薪水也少得可憐。」
半年後離開了這個「看起來輕鬆、實際無底線」的工作，雖然離職前與醫師合作愉快，甚至因此被推薦到不孕症診所，但心裡也清楚，這條路依然不是自己想要的。
不孕診所的掙扎
衛教師離職後，被介紹進一間不孕症診所擔任諮詢師，工作內容除了常規技術，還要協助進行不孕症療程的衛教與情緒支持。
「她們很辛苦，但我無法真正感同身受那種求子心切的感覺。」
面對那些媽媽們的期待與焦慮，愈來愈覺得自己難以承擔這樣深層的情緒，加上自己的臨床經驗不多，技術壓力與心理壓力交錯，很讓人喘不過氣。
「有時候只是技術問題，媽媽們卻會很激動，搞得我當時壓力真的很大。」
雖然與醫師合作融洽，甚至說過要將我培養成 leader，但現實是門診跟診時間常常拖到凌晨一兩點，這樣的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。
「會繼續待下來完全是友情贊助，真的太累了。」
而當發現自己無法真心投入，也無法再用健康換工作時，我就知道又該離開了。
人生第一次CPR
後來我發現有百貨業在徵才，進去前原本沒做太多功課，只是因為地點近、薪水合理，沒想到，一做就是三年。
「說來荒謬，我人生第一次CPR不是在醫院，而是在百貨公司裡。」
這是最出乎意料的職場經驗，在醫院裡都沒遇過的情況，反而在商場發生，儘管工作時間長，ON CALL 壓力大，但在這裡過得意外地快樂。
「四大計畫沒有做很多，但我還是要做主管交辦事項、健康宣導、教育訓練等等的事。」
最後會離開也還是因為身體關係，那樣的作息其實對我來說還是不大行。
「下班後如果想要吃點東西、到家整理整理盥洗完，也12點多了，其實能真正休息的時間不多，動作再快，都還是會超過12點」
雖然可以睡比較晚，睡眠時間也可以睡足8小時，但對我的主治醫師來說超過12點就是不行。
金融職護的專案管理
離開百貨後，進入到金融業，繼續擔任職護，這一次工作時間變得正常了，終於成了真正意義上的「上班族」。
「我會覺得這份工作很像企劃，每年都要推動不同的健康促進活動，很像專案管理。」
不像百貨職護需要隨時待命，金融業的職護工作，更重規劃與溝通，從年度健康活動的設計，到四大計畫的撰寫與執行，每一季都有節奏、每一步都要配合各單位部門協調。
「以前就有做健康宣導和活動的經驗，這邊剛好延續下來，讓我有辦法做得更完整。」
於是我開始發現，職護並不只是「不是臨床」的替代選項，而是一個能結合專業與規劃邏輯的長期角色，也真正感受到這份工作不只是換個單位，而是一種不同的照顧方式。
金融轉科技再回藥廠
後來，因為上頭開始交辦許多與職護無關的工作，所以就決定離開金融業，轉戰科技業職護，那時也曾以為科技業應該比較好。
「結果實際比起來差不多，甚至金融業給的還比較多。」
科技業的名聲與現實有落差，加上環境不如預期，也逐漸意識到產業頭銜不等於價值認同，後來我就轉入藥廠擔任人資，這次是接受了過去金融業主管的邀請。
「雖然我是掛人資，但我還是從我會的健檢、健康促進那些做起。」
公司目前規模不大，尚未達到聘職護的門檻，但已與主管溝通清楚，若未來需掛職護執照，就要調薪、合理回報。
「掛照要加薪，這是我現在的堅持。」
現在回頭看這些轉職經驗，發現真正讓我願意長久留下的，不是名氣，也不是制度，而是是否「被重視」與「能發揮」的那份踏實。
做職護真的不簡單
很多人對職護的想像很美好，但職護一點也不簡單。
「你不能拿職護的薪水去跟醫院比，要清楚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麼。」
跨出臨床的人常會以為只是換個場域，但實際上，文書能力、跨部門溝通、獨立規劃能力，都是職護的基本門檻。要安排健檢、要借場地、要發文宣、要統籌時程，還要顧及每位員工的便利與感受。
「我覺得工作比較像在做任務，我會要求自己做到最好，算有點完美主義。」
他坦言：如果沒有強烈動機，只是想逃離臨床而選職護，可能會失望，因為這份工作吃文化、吃溝通、吃資源，如果公司不重視職護，那你會什麼都沒有。
「當公司重視你，什麼都好談；不重視，就什麼都不給。」
真正讓人留下來的，不是舒適，而是你能不能在這裡「發揮自己」，而這一點，不是每家公司都給得起的。
怎樣的人適合？
很多人問他：「我這樣個性適合做職護嗎？」他總是笑笑說，與其問你是內向還是外向，不如問你會不會「換位思考」。
「我以前其實不太喜歡講話，但當職護後，開始學會用口語去解釋專業。」
比方說講到血管，他不會講什麼動脈硬化或血壓阻力，而是說：「你就把血管想成水管，如果水管太窄或裡面有髒東西，是不是就卡住了？」讓聽的人聽得懂，比說得專業還重要。
「我會希望他們是真的有聽懂，所以我不會講太艱深的詞。」
他現在甚至樂於和員工聊天、回應問題，因為他知道，自己也常常在問問題。職護是與人工作的角色，只要你願意練習表達、願意站在對方角度思考，就會越來越順。
「懂溝通，不怕問、不怕解釋，這才是職護最重要的特質。」
做人資是信任及延續
現在的他，掛著人資的頭銜，做的卻不只是人資的事。之所以會來這家公司，是因為過去在金融保險業共事的主管，主動邀請他加入。
「他問我有沒有興趣當人資，我就覺得，好像可以試試看。」
雖然名義上是人資，但公司知道我的背景，也讓我繼續推動健康促進、安排健檢等熟悉的內容，只要公司未來規模夠大要掛職護，也已經談好條件。
現在回想過去值得一說的是，每次我離職，那些公司才會發現職護的重要性，薪水才會被往上拉。
「可以說是我幫每個公司上了一課（笑）。」
這不是自誇，而是證明當你持續做出價值、扮演好角色，總有一天一定會被看見，而不是只被取代。
留給迷惘的學弟妹
我會建議現在還在迷惘中的學弟妹們好好的待在臨床，先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麼? 如果你沒有一個很強烈的動機的話，還是不建議貿然離開職場。
「可能你對工作沒有熱情，但就是你要在閒暇之餘去探索你的興趣，如果還沒想清楚就換地方的話，那你只是換個地方迷惘。」
所以我會建議先問問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這份工作，想離開是因為環境嗎? 還是錢?
「我覺得沒辦法待的「原因」要想很清楚才重要，你要知道自己是不想要甚麼，你才能知道你下一份要的是甚麼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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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：
👉🏼心之所向–與先天性心臟病共生的護理溫柔哲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