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職故事ep34-疼痛科護理師(麻醉部)

興趣與現實落差


當初會選擇踏入,其實和很多人一樣,並不是出於熱愛,而是出於現實考量。

「我的興趣原本是攝影與畫畫,五專時期也曾經擺攤販售自己設計的周邊商品,那時候對未來還懷抱著用興趣維生的夢想。」

但真的踏入社會後才發現,光靠興趣很難混口飯吃,現實並不會因為熱情就給予回應,與其在競爭激烈的創作領域裡載浮載沉,我選擇了一條比較穩定、有工作保障的路。

我的家人其實非常尊重我的選擇,他們不希望我們將人生決定推給父母,最常掛在嘴邊的話是:

「不要說是我叫你念的,你要自己決定。」

我家裡也有兄弟姐妹也是從高職設計科轉四技護理,但她也說,這並不是她真正的興趣,後來她在神外加護病房工作了兩年,結束合約後便離開醫院,轉而在甜點店、密室逃脫、診所與醫美之間嘗試不同人生,現在則在國外探索生活,對我們家來說,選擇什麼路不重要,活得好才是重點。

家人態度開明


雖然家人從不強迫我們的選擇,但當我們真正進入醫院工作後,他們也才更深刻地理解到這份工作的沉重,無論我們上的是大夜、小夜或連班,家人總是會等我們回家,坐下來聽我們傾訴工作中的喜怒哀樂。

「我媽雖然自己曾在刀房、麻醉科工作,但她從沒真正待過病房,不過她很願意傾聽,也很清楚我們的個性與承受力。」

當她聽到我們這一代說:「實習真的會讓人希望被車撞」時,她很認真地對我說:「如果很累的話就不要做了,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
她不是站在勸退的立場,而是作為母親,不願看到孩子被工作壓垮。

「家人過去也曾因為臨床工作壓力太大去看身心科」

這些經歷讓我們全家更相信,與其硬撐,不如誠實面對自己的極限。

有一段時間,我自己也陷入了很深的負面情緒,尤其是上小夜班的那陣子。

「那時候的我不太願意把這些情緒帶回家,怕影響家人的心情,也不想讓他們擔心,所以下班後的深夜,我會自己跑去土地公廟,在那裡和神明對話。」

那是一種很安靜的方式,讓我能把話說出口,不需要顧慮對方的反應或承擔別人的情緒,雖然現在回想起來,覺得自己好像也在半夜打擾神明有點不好意思,但那段時間,廟裡的安靜和燈光,真的撐住了很多快撐不下去的時刻。

「我只是想找個空間,說出自己的累,哪怕沒有人回應,也好過全部悶在心裡。」

加護實習震撼


我是五專升二技,當初會選這間學校,是因為它有分興趣組和實作組,實作組的好處是可以到合作醫院實際工作,邊實習邊領薪水,年資也能累積。

「當時學校合作的醫院就有離家近的醫學中心,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。」

五專期間沒有進過加護病房實習,所以上了二技後,我決定選外科加護病房作為實習單位,那是一段四個月的實習期,由學校和醫院簽約,大概第三個月左右會安排面談,看學生願不願意繼續留下來工作,這時就需要自己跟醫院另簽一份合約,不再透過學校。

「這段加護病房的實習經驗,讓我第一次認真地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這個領域。」

因為病人常需要約束、插管,無法清楚表達,我得用紙筆和他們溝通,甚至要解開束帶讓他們寫字,但對方寫得我也不一定看得懂,整個過程讓我感到沮喪。

「加上那個環境的壓力很重,有些學姊明顯已經麻痺,對病人缺乏耐心,甚至會當面大聲說:『我真的沒有時間幫你』。」

我那時候心裡就想,這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,我更想和病人好好講話、有真實的互動,而不是像機器一樣處理流程。

轉戰一般病房


因為加護病房的實習經驗讓我感到很挫折,我跟督導表達想換單位的想法,剛好加護的病人一旦情況穩定就會轉去一般病房,我在轉床時發現了神經內外科的單位。

「那個單位的病人狀況比較穩定,雖然病種比較雜,但對我來說反而是可以多一些與病人互動的機會,也比較接近我喜歡的工作模式,於是我決定轉去那個病房試試看。」

在那裡,我確實比較能和病人多說幾句話,也比較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覺,但就算單位改變,壓力還是存在。

「我遇到一位學姊,平常相處其實還可以,但只要一到交班時間,她就會變得非常不客氣,常用酸言酸語讓整個交班氛圍變得緊繃。」

那段時間我其實也有跟主管、其他學姊反映過,但最終真正讓我離開這個單位的原因,其實不是這位學姊,而是我自己的健康出了狀況,這也成為了我人生下一段轉折的開始。

當同理變成奢望


那段時間我的身體開始出現警訊,月經不規則的情況越來越明顯,後來去看醫師才發現有腫瘤,需要安排開刀治療。

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病房的阿長,原本只是想事先說一聲,並沒有打算離職,只希望能請假好好休息。」

但阿長的反應讓我很失望,他說:「你這種刀是小刀吧?休一個禮拜就可以回來了吧?」,當下我聽了真的覺得很沒被同理,或許在他眼裡這只是人力配置的問題,但對我來說,我才剛得知自己要動刀,身體還沒恢復、心理也還在調適,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?

「尤其我們單位還需要幫忙病人移位、做很多耗體力的事,光想到開完刀後還要立刻回來搬重物,我真的覺得身心都吃不消。」

那時候我心裡就冒出一個念頭,乾脆離職算了,我知道自己不是不願意努力,但在這樣的環境下,我已經很難再繼續撐下去。

「這次的身體狀況,反而讓我重新思考,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工作方式與生活。」

因病萌生轉念


在決定離開病房後,我把想法跟家人提了出來,剛好我家人也在麻醉科工作,於是她問我:

「你要不要考慮疼痛科?算是麻醉科底下的小分支,工作內容跟病房很不一樣。」

這個單位當時剛好缺人,而且性質比較單純且專精,工作也相對獨立。

「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面試,這個單位也很願意等我開完刀、休息好再上工,讓我休到月底才開始新工作」

這件事對當時身心俱疲的我來說,是一個莫大的支持與喘息。

我還記得那位讓我交班壓力很大的學姊,最後一天還親自跟我道歉。

「我知道她本性其實不壞,可能是長期臨床壓力讓她變得不是自己,她自己也沒察覺。」

雖然我選擇原諒她,但說實在的,那些傷害已經造成了,如果要我再回到病房,我還是會害怕,害怕重蹈覆轍、害怕再被壓力吞沒。

疼痛科新起點


進到疼痛科後,我明顯感受到和病房截然不同的節奏與氛圍,這裡的工作比較專科化,主要負責處理病人的「痛」,像是術後的急性疼痛控制、PCA(自控式止痛泵)的使用與追蹤,還有日常的疼痛訪視。

「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支援開刀房、協助推動 C-ARM(可活動式X光機),進行神經阻斷術等。」

但整體來說,比起病房需要面對的多重壓力,這裡的工作單純許多,也更能掌握自己的節奏。

我們單位隸屬麻醉科,算是比較獨立的科室,不像病房那樣需要配合大量的行政與交班流程,也比較能報加班,不會讓人覺得付出被看不見。

「我覺得最重要的是,我可以更專注地跟病人互動」

專注在「讓他們不痛」這件事上,對我來說,這樣的幫助是即時的、具體的,也讓我在臨床中重新找回成就感與價值感,這不再只是生理照護,而是更深層的陪伴與理解。

療癒感與成就


在疼痛科工作,讓我重新感受到工作帶來的療癒感與成就感,和病房那種「事情永遠做不完」的狀態不同,這裡的我可以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病人「痛不痛」這件事上,專注又單純。

「當病人術後疼痛難耐,而我能透過藥物或設備即時介入,幫助他們迅速緩解,那種立刻讓一個人好起來的感覺,是我在其他科別比較難有的滿足感。」

這份工作讓我感受到不只是技術上的照護,我們還能提供精神上的支持,比起病房一人要顧好幾床、連一句完整對話都很難,疼痛科反而更有時間聽病人說話,給予真正的關注與陪伴。

「我們也常收到感謝函,雖然這些回饋不會讓薪水變多,但那些一句句道謝的話語,對當下的我來說,比什麼都實在。」

離開帶來的禮物


離開病房後,我的生活節奏慢慢穩定下來,也開始找回一些原本的自己,因為有了比較多的休假,我也重新拾起興趣,接一些外拍案、幫人設計 Logo,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賺點外快。

「過去那些被我認為沒辦法養活自己的興趣,現在反而成了生活的一部分,也讓我感覺更完整。」

我一直很喜歡一句話:「遇到的每件事,都是最好的安排。」過去總覺得自己怎麼什麼單位都待不久,看著同儕穩穩地在病房待了好幾年,難免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沒能力,但也正因為那段時間身體出狀況、開刀休養,我才有機會申請投稿國外的學會,甚至到加拿大蒙特婁發表。

「這些經歷,若我還待在病房,是不可能實現的,如今的我,開始相信離開不是失敗,而是讓我有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、去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。」

我依然喜歡護理,也許不會再回病房,但我知道這份熱情會用不同的方式延續下去。

「未來我也有計劃出國、讀研究所,把這條路走得更自由。」

想說的話


我覺得當一個環境讓自己開始感到不愉快,抱怨逐漸增加,甚至貶低、懷疑自己的能力,真的就該離開,或許只是那個環境不適合自己罷了,沒有人可以質疑你的能力,只有不適合的環境沒有不適合的人!!!

套一句當時母親安慰我的話:「我們每個人都像是寄居蟹,都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那個殼(工作)。」

所以當時的我或許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殼,待的實在不舒適,就勇敢離開,而不是死命住在一個不適合自己的地方,最後讓自己受傷。

「最後祝所有人都可以慢慢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殼,讓自己活得更快樂更有閃耀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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